人间草木深
推荐一部电影
《娜巴特》
推荐撰文:七戒
我很佩服有人能看完一部电视连续剧。我是不看。为何?太耗费时间,而含金量太低。侯德云说,不看小说是对的。我说,不看电视剧也是对的。
我爱看电影。不久前看了一部很好的反战电影,片名叫《娜巴特》。这部电影对我冲击很大。小说和电视剧是虚构的,电影自然也大多是虚构的,而且垃圾片成堆。不过阿塞拜疆出品的,艾尔钦编剧并导演的这部《娜巴特》取材于真实的事件,也就格外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这是一部暗调电影,却充满了呼唤人性的光辉。电影中的很多镜头符号都具有象征意义,比如狼、油灯、照片、经书、切·格瓦拉像、大雪、电线上的水珠等。如果艾尔钦不搞电影,写诗,一定是很不错的深度意象派诗人。
要特别一提的是水珠这个意象。让我第一时间想起了诗人王寅的名篇《想起一部捷克电影想不起片名》。其中两句是这样写的:我看见一滴雨水与另一滴雨水/在电线上追逐。而娜巴特却是一滴孤独的雨水,先后失去了儿子和丈夫两滴雨水。
历史上,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两族对纳卡地区的领土主权一直有争议。十九世纪九十年代初,苏联解体,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两族为争夺纳卡地区主权,爆发战争。年停战,但历史遗留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又加之宗教争端,实为多事之地。《娜巴特》这部电影里描述的齐纳里村,就位于纳卡地区。
娜巴特大婶和患病瘫痪的丈夫没居住在齐纳里村里,而是居住在村外的山上。影片一开始,以长镜头推出一派山野风光,然后镜头逐渐拉近,山路越来越清晰,一个走在路上的老妪越来越清晰。她大步行走在山路上。两手分别靠着身体托着两大玻璃瓶牛奶。接着镜头并不一直跟踪人物,而是继续交代山野风光,并让一座村子出现在视野里。镜头语言缓慢、清晰、有力,抒情而不矫情。这一段,我要特别欣赏的却是影片的拟音。拟音师棒极了,拟音效果登峰造极。我听到的声音有风声,鸟鸣声,鞋底磨擦地面声,风吹衣服声,鸡鸣狗叫声,等等,可谓是让耳朵洗澡的声音。
娜巴特大婶的独生子是军人,死于战争。为了生存,她要把家里产的牛奶送到山下村里专门收购牛奶的一位村民家里,换点零钱。她饲养了一头小奶牛,叫阿格嘉,很漂亮懂事。每天早晨她打开牛棚的木门前,阿格嘉就会温柔地“哞”一声。她喜欢和阿格嘉“说话”,简直拿小奶牛当小女儿看。
娜巴特走到村口,和一个运柴人打招呼,继续走,看到一株柿子树,树枝高过头顶,结满金灿灿的柿子。卖掉牛奶后,在村里了解了一些当下发生的事情。几位老者在诅咒战争,祈求真主保佑。看来,这个村的信仰应该是伊斯兰教。在杂货店,娜巴特买了少许面粉,还有茶叶,以及糖。娜巴特抱怨每天都涨价。去找村里的摄影师。摄影师把娜巴特儿子的照片弄丢了,却不认账,让娜巴特去村长那里看看。那是儿子唯一的照片,叫摄影师翻拍,却丢了,娜巴特的伤心可想而知。回家后也没给丈夫说丢照片的事。娜巴特去村长家找相片。村长很不耐烦,他有重要的客人,有重要的事情,对娜巴特说话有些失礼。娜巴特生气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娜巴特回家的小路,有一段是青石铺的,弯弯曲曲的,很上镜。到家后,做饭,和丈夫说说话,喂丈夫吃饭。虽然清苦,毕竟还有个伴啊。夜里,听到了狼嚎。丈夫说,狼不该在战区出现。为了吓跑狼,娜巴特拿出猎枪,到户外开了两枪。猎枪声很震撼。从这个桥段我们看得出,娜巴特不是软弱的,包括最后在自己家的墙上挂起切·格瓦拉的像,也说明了她是有抗争精神的,只不过她最终选择的抗争方式是甘地式的,非暴力的。
早晨起来,娜巴特洗衣服,洗脸,提一罐水到儿子墓前。把水浇洒在墓碑前。从墓碑上的字看得出她儿子年生,年卒。娜巴特倚在墓碑旁坐着,闭目用手摩挲着墓碑,恍惚间,看到了年轻英俊的儿子在河边洗马······背景音乐奏起,大提琴伤感的调子牵扯观众的心绪······
入夜后,枪炮声不绝于耳,让人心慌。天亮后,娜巴特托着两瓶牛奶进村,在村口,看到了金黄的柿子落了一地,不知道是被过往的车辆刮落的还是被炮声震落的。这个镜头是此片最佳镜头之一,导演很有想法。村里看不见一个人,进到收购牛奶的村民家里,也空无一人。放下牛奶,去别的村民家,也不见一人。村民们好像突然走光的,有的人家晾晒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收。还有一些村民的住宅变为了废墟。电线杆也倒了。
回到山上的家,晚上,娜巴特侍候丈夫在盆里洗澡。二人回忆起年轻时恋爱的往事。
洗头时,丈夫说,我的一头黑发都去哪里了啊?娜巴特。
娜巴特说,当初就是你那一头黑发勾引上我的······
丈夫的身体特别虚弱,说着话,不住地咳嗽。
狼又在旷野里嚎叫。丈夫告诉娜巴特如何用陷阱对付狼。
天亮后,布置好陷阱,娜巴特拎着铁桶去挤牛奶,一边挤一边和小奶牛阿格嘉说话。奇怪的是一滴牛奶都挤不出来。一阵风紧,吹得窗扇不住开合,嘭嘭响,小奶牛也显得有些不安。娜巴特预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儿,出了牛棚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她刚推门进去,小奶牛阿格嘉就一蹄子踢倒了铁桶,突然的当啷一声脆响,吓得我心一紧······
娜巴特的丈夫死了。按照伊斯兰教的规矩,她一个人为丈夫举行葬礼。天下起大雨,套上牛车,载着丈夫的遗体和镐头铁锹,向墓地艰难行进。娜巴特在前面弯腰牵着牛,雨水混合泪水,在她满是沟壑的脸上流淌。在距离儿子的墓几米远的大树下,挖好了墓穴,埋葬了丈夫。她想把一块长条大石立起来,大概是想当墓碑用,因为已经筋疲力尽,没有成功,无奈地俯首在石头上。最后,她终于还是立起了那块石头。
日暮时分,娜巴特牵着拉车的牛,缓缓向家的方向行进。夕阳的余晖为满天的云彩涂抹上一层诡秘的颜色。人、牛、车、山峦,在逆光中,构成一幅凄美绝伦的剪影。
娜巴特到村子里去,那里依然空无一人。她在村民家里找到油灯,那种带玻璃灯罩的油灯。她点燃了油灯,把灯放在玻璃窗前。再到别的村民家,依旧是点灯置于窗前。娜巴特到礼拜寺里点灯,礼拜寺里怎么可以没有光?有一些鸽子受到惊吓,扑啦啦飞。一些翻开的经书,仿佛等着主人回来继续朗咏······
在村长的家里,娜巴特看到了切·格瓦拉的画像以及地球仪,以及一些书籍。切·格瓦拉的画像。在影片快结束时,娜巴特做完最后的洗浴后,“格瓦拉”被贴到了娜巴特家的墙上,位置就在娜巴特留着挂儿子相片的那个地方。在摄影师家里,娜巴特看到了散乱的摄影器以及很多在地上蒙尘的照片。她翻看那些照片,没有儿子的那一张。她看到了村民的单人照、双人照、多人照、全家福,节日照、年轻人穿军装的照片······
回到自己的家,夜里,躺着,睡不着。从窗口向山下村子方向望去,看见很多村民家的窗口在夜色里发出淡淡的光晕······
第二天,在山坡上,拴在木桩子上的小奶牛阿格嘉不见了。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这小奶牛简直就是她的命根子啊。阿格嘉——她在旷野里嘶声呼唤······起雾了······后来,她在家里产生了幻听,听到木门响,以为是儿子回来了,又想不对,是阿格嘉回来了。她喊着阿格嘉,奔向牛棚,牛棚里哪有阿格嘉的影子?
那只老在夜里嚎叫的灰狼落入了陷阱。娜巴特拿猎枪对准了它,不过没有开枪,反而拿了一块木板斜斜插入陷阱里,然后赶紧躲开。狼爬出了陷阱。看得出那是一头母狼。狼不离开有战火的地方,是因为它有三只小狼崽要养育。
娜巴特还去村子里点灯,但灯油已经不多了。夜里,自己家里的灯油先没有了,灯灭了。山下村子里的灯也一盏一盏灭掉。灯灭了,娜巴特的希望也破灭了。哀莫大于心死!其实灯的最后命运,就是熄灭。一位诗人说,把灯点到石头里去。搞文艺,归根结底,也是在点灯。娜巴特的灯灭了,不,要是真的灭了,就不会在这里继续放光,哪怕是微弱的光,也是一灯能除一片黑。我说一片黑,不说千古暗。只有更多的灯亮起来,才会真的除却千古暗。
水盆里贮满了清水。月亮的影子在水里荡漾。娜巴特站在水盆里做最后的洗浴。
天亮了,亚美尼亚的军队开进了村庄,架设电线。一排排年轻的士兵,皮靴子有力地踏着地面。但愿这些年轻人不要无谓地牺牲。要不是那些点亮的灯盏,他们早就进入村子了。娜巴特戴上自己最喜欢的首饰,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坐在自家窗前的木凳上,恍惚中,看到了穿军装的儿子,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在一米多高的长草丛中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木桩上滴水的容器缓慢地滴下一滴水。稻草人身上的风铃不再叮铃叮铃响。那只母狼在娜巴特家的院门前踟蹰,终于蹒跚而去。冬天的凉风吹拂万物。娜巴特神情安详,坐在自家窗前的木凳上,一点一点停止了呼吸,魂归天国······
这无声的死,这无声的控诉,胜过一切歇斯底里的呐喊。
开始是稀疏的雪花飘起来了,接着雪花越来越大。镜头拉开,漫天大雪中,天地越来越暗······
作者简介
七戒
七戒,另有笔名老汤,原名汤剑,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大连机务段,年开始发表作品。余篇(首)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诗林》《诗歌选刊》《北方文学》《北方作家》《海燕》《小说选刊》《青年文摘》《人民铁道》等期刊报纸,多次获奖和入选文学选本,著有个人诗集《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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