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来，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三个国家都饱经战乱。也正是因为这些纷争，对于一个普通旅游者而言，想一次玩完格、亚、阿三国需要绕许多弯路，而我则单去了格鲁吉亚。幸而，外高加索最值得看的景观主要在这里。
格鲁吉亚人、亚美尼亚人和阿塞拜疆人，也就是这片弹丸之地上三小国的主体民族，就种族、语言和宗教来说，互相间都如此不同。格鲁吉亚语隶属高加索语系，亚美尼亚语是印欧语系中独立的一支，他们都有自己的独立文字体系；阿塞拜疆语则是接近土耳其语的突厥语。格鲁吉亚人信仰东正教，亚美尼亚人有自己独立于基督教三大派之外的使徒教会，阿塞拜疆人的信仰则是什叶派伊斯兰教。
在以色列游荡了20天后，我看着地图发愁，没有埃及签证，不能去伊朗，也去不了黎巴嫩，我还不想回家，还能去哪？挤在土耳其、伊朗和俄罗斯之间的外高加索——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引起了我的注意。
经过一番查阅后，我发现格鲁吉亚对中国护照落地签，一直相信“在路上运气不错”的我于是预订了经伊斯坦布尔转机到格鲁吉亚的首都第比利斯的机票。
第比利斯
那些酒精爱好者
对于中国年以前出生的人，第比利斯应该都不陌生。早在中学时就已经熟读那篇《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厂》，当然更让人熟知的是外高加索的常年动荡。格鲁吉亚政府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和头脑在中国推广旅游，又加上我去的时候仍旧是格鲁吉亚旅游的淡季，以至于我只在第比利斯长途汽车站看到了两个来自国内的情侣，但是这里却是欧美游客的热门旅游胜地，正因为欧洲的雪化得太早，所以这里巨大的降雪量，优良的雪质，比欧洲便宜不止一半的价格吸引了大批滑雪爱好者。
坐上开往第比利斯的飞机就能感受到前苏联的气息，周围的男人各个都挺着因为啤酒喝得太多的大肚腩，而且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喝酒的机会。当空姐推着推车发送饮料和零食的时候，他们已经伸着脖子迫不及待地在推车上寻找啤酒、葡萄酒或者伏特加了，要知道现在才是上午。索要酒精不成，一个格鲁吉亚男人开始嬉皮笑脸地搭讪邻座的斯拉夫美女，而后者则保持冷冰冰的面孔。飞机开始降落，地面出现了大片大片的平原，给人无比荒凉的感觉。第比利斯新修的机场十分冷清，一个航班过去没多久便空无一人。我战战兢兢地递上我的空白护照后，有些秃顶的工作人员严肃地问我关于离境机票和邀请函的事儿，在我答复没有后，我递上了准备的酒店预订单和每日行程后，大叔挥挥手让我去隔壁柜台花了35美元买了签证，便在我的护照上贴了一个15天的签证后让我出关了。但是早年有网友经历的格鲁吉亚式欢迎——买签证送红酒，却没有轮上我。
机场旁新建的快轨站每天只发早晚两班车，正当我背着大包迷茫地站在街头的时候，一位大叔过来搭讪，我赶忙询问去往市区的公交车，他手往前一指：“喏，就是这辆。”旁边的出租司机嫌他说了实话，和他用格鲁吉亚语吵了起来，他赶忙和我说这车不到市区，要坐出租车。鬼才会相信他的话，我义无反顾地上了公交车。我想格鲁吉亚人民可能真的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也许心思都用来喝酒了吧。
第比利斯，格鲁吉亚首都。位于格鲁吉亚中东部，是格鲁吉亚最大的城市，面积平方公里，海拔~米，库拉河从市区由西向东穿过。是格政治、文化、经济、教育中心，同时还是重要交通枢纽，铁路干线将其同外、北高加索连接在一起。与前苏联及周边、欧洲国家的一些大城市有航空航线。年市区三条地铁开通。
第比利斯市是外高加索著名古都。第比利斯就好比高加索地区的“耶路撒冷”，这里有格鲁吉亚教堂、亚美尼亚名人公墓、俄罗斯剧院和穆斯林的清真寺、土耳其浴室，还有宏伟的斯大林式建筑，以及近年来兴建的光怪陆离的后现代建筑。
第比利斯应该是外高加索三国中旅游业开发度最高、最像一个西方旅游城市的地方。如果打开你的智能手机，搜索无线网络，会看到“Tbilisilovesu”的免费Wi-Fi，但是经常时断时续，还把我的手机弄死了两次，有些不靠谱。老城的核心区域早已遍布酒吧、旅馆，且这些设施还在不断扩张。我住的家庭旅馆的前面遍布奢侈品名店，邻街又充斥着高档咖啡馆，意大利菜、寿司身边匆匆而过的高挑苗条的职业女性，让我总是恍惚游荡在纽约街头，第比利斯以十足国际大都市的姿态展现了它光鲜亮丽的一面，但是第比利斯人和我们犯了一样的错误，将老建筑直接拆除后在原地建造新房。如果要想看真实的第比利斯，只要在主街旁的小巷里穿梭半分钟，你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游客区的世界。
从中午就开始喝酒的格鲁吉亚人更爱在这里的地下室饭馆、廉价酒窖或小巷街头畅饮。经常能看到一个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街头，他的脚前面摆上用可乐、矿泉水瓶子装的自酿恰恰（格鲁吉亚人用葡萄酿制的烈性白酒），几个年轻人路过的时候停下脚步给上1拉里，买上一塑料杯，迎着寒风边聊边喝，最后以“一仰脖”的姿态干掉杯子里最后几滴，搓搓手以战胜严寒的胜利者的姿态消失在街头。我在受够了以色列高物价的“羞辱”后便觉得这里处处是天堂，虽然拉里和人民币的汇率是1：3.5，但是超市的物价基本上是1~2拉里。路边酒吧的鸡尾酒也基本上是8拉里起，不仅比以色列也比国内便宜不少。
当晚我就和旅馆除我外仅有的另一游客——在这做生意的伊朗大叔一起去了这里的酒吧。这里有研究历史的大学教授，有做生意的中年大哥，也有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每天晚上都会从口袋里挤出几个拉里喝上几杯廉价的恰恰。喝到尽兴，送上一把鲜花给我，还会放声高唱，引起Rustavelis大街上的游客纷纷驻足观看。
伴随着歌声，细细观察这些老建筑，不难发现它们精美、细致的痕迹，但是经历了岁月的洗刷后，破败、凋零展现无遗。就像是一个老人经历了轰轰烈烈的一生，暮年后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瞬息万变的世界，却还不肯低头孤傲着和外界保持着距离，靠回忆度日，然而却愈发孤独、穷困，但又无法挽回。
库塔伊西
失落的城市和人
尽管库塔伊西一直是格鲁吉亚的历史都城，而且是格鲁吉亚的第二大城市，但是在我看来，却有几分东北小城的感觉。还像些样子的建筑，似乎只有在中心广场周围存在。几个年轻人在露天的公园里用一个巨大的音响放着美国过气的流行音乐，穿着自以为很潮的服装不顾路人的脸色，跳着街舞。一旁发福的中年大妈摆上家用电子秤企图收费挣钱——这景象在国内好像已经是15年前看到过。打开《孤独星球》发现这里的TopSight就是那个著名的大巴扎。在菜市场内菜贩们卖着当日的新鲜蔬菜；和磨碎的坚果混合成做成固体香肠的样子；外面的小店里面是昏黄的灯光和落满了尘土的杂货，时间在这里仿佛停了下来。他们看到游客逛菜市场，颇为新奇，用格鲁吉亚语大声地和我嚷着，我只能报以微笑。
我走进大巴扎对面的一家“美发沙龙”，因为我的计划是过几天从巴统跨过边境，前往土东。基于土耳其的高物价，于是先在这里把头发剪短。格鲁吉亚姑娘告诉我剪头发帘2拉里（人民币7元），我于是坐在那里，围上白布，10分钟后我的“美发”结束了。但是我旁边的本地姑娘头上包裹着锡纸，手里翻着最新的时尚杂志，嘴里嚼着泡泡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库塔伊西的名胜古迹主要是城外的两座修道院和市内的巴格拉特大教堂，三者一起入选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巴格拉特大教堂是因袭了格鲁吉亚统一后第一代君主巴格拉特三世（BagratⅢ）的英名，于10世纪末动工修建，并于11世纪初完工。但是部分建筑在年遭到土耳其人摧毁，遗迹仍保存在库塔伊西市中心。格拉特修道院的主建筑物于12世纪至17世纪期间兴建。在过去的数世纪中，格拉特修道院一直是格鲁吉亚人的主要教化中心，它的建筑者大卫国王推行了一系列野心勃勃的政策，建立了强大的格鲁吉亚封建专制的王国，周边国家均受其影响，格鲁吉亚王国称雄近东。
通过Booking我找到了库塔伊西最便宜的家庭旅馆，60多岁的店主老太太Maga正如普希金在高加索游记中所写——格鲁吉亚姑娘年轻时都美若天仙，可老了后却都丑得骇人。虽然她有诸多规矩，而且不好接近，但是我也会找机会时不时和她聊天，甚至帮她晾晒床单，过了一天半后她给我讲了自己的故事。她原本是一名家庭妇女，丈夫去世，苏联解体、经济崩溃，没有收入，房间里没有水电，冬天没有供暖。后来她的女儿去了美国，她在去看了她女儿后，发现很简单就可以开一个旅馆，于是也腾出了自己的房子，买了几个上下铺，打了隔断，搞了两个单人间，于是这个能在GoogleMap上搜到的家庭旅馆就这样开业了。但是她自知脾气暴躁，她的经营理念是，这里已经足够便宜，所以不要提其他过分的要求，不要老在宿舍呆着用厕所和厨房，如果不满意大可以搬走。
虽然Booking上面写满了对她不满的评价，但是因为13拉里每晚的价格，所以来这里的游客仍旧络绎不绝。难怪每天Maga总是十分疲倦，抱怨整夜失眠，不停地给游客要烟。
梅斯蒂亚“欧式”小镇
这个地方是来过的朋友推荐给我的，他和我说这里有世界遗产碉楼，有加拿大公司运营的飞回第比利斯的直升飞机，在不远的地方还能玩滑翔伞，当然也是欧美游客钟爱的滑雪胜地。虽然梅斯蒂亚距离第比利斯的直线距离只有两百多公里，但由于地处深山峡谷之中，路途艰险，开车需要十个多小时。也正是因此，每当政局不稳、社会动荡时，这个旅游天堂就会不幸成为各路土匪、强盗的避风港。
我从第比利斯坐了一夜火车到达Zugedidi后转小巴到梅斯蒂亚，大概4个小时才到。车上的音响始终放着司机喜欢的音乐，一曲雄壮的男高音后突然变成了意大利民歌，当CiaoBella的旋律还环绕着小巴的时候，突然就转变成了欢快的俄罗斯口水歌。司机边开车边和旁边的人聊天，一会儿还拿出烟抽了起来，对于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抽烟的格鲁吉亚人，乘客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虽然越往山里走，温度越低，但是司机大哥的心情不错，清晨停车带我们去了朋友开的小超市喝了茶和咖啡，“每次我都带客人来这喝点什么。”可是我没看到他付钱。
梅斯蒂亚镇位于一片山谷之中，两侧都被雪山包围。小镇各处矗立着几十座中世纪留存至今的碉楼，过去这是每个家族躲避部落征战或血亲仇杀时的碉楼，而如今也正是这些耸立千年不倒的碉楼让小镇跻身世界遗产名录。
我和会说俄语的韩国姑娘到来的时候，小镇刚刚大兴土木完毕。感觉镇长的目的是要打造成欧洲小镇的样子，路两边的居民小楼都是土黄色的欧式风格，让我立马联想到了北京东边的大型购物商场，仿佛我不是走在梅斯蒂亚，而是漫步在购物街上。我俩离开主街，往山上走去，正在融雪的乡村小道上，站在路中间的牛群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们这些外来的游客，间或谁家的母猪又拦住了去路。
我们去旅游中心咨询后得到的答复，可以先坐出租车8公里（花费30拉里）后到达缆车站，然后坐缆车上山就可以俯瞰全镇，景色“美得不可思议”。虽然现在正值淡季，但是也不妨碍全镇人民做好旺季接待游客的准备，家庭旅馆星罗棋布，酒吧的牌子和霓虹灯也树了起来。正当我们发愁没有出租车送我们去缆车站的时候，一个卖菜大哥自告奋勇当起了我们临时的出租司机，拉着一车黄瓜、西红柿和洋葱就上了山。等我们俯瞰完“格鲁吉亚小瑞士”的无敌风光，又和欧洲滑雪爱好者打了招呼下到缆车站后，发现大哥和他精明的媳妇早就打开了车门做起了蔬菜生意。
在第比利斯的古堡游荡的时候，我在路边的小盒子里发现了这里的广告，住宿单人间15拉里，再加15拉里包两顿饭，并且承诺不重样。虽然这里Roza家常年在《孤独星球》上排名第一，外国游客迷信得都蜂拥而至，而我却尽量避免去太热门的地方。每次路上有大叔和我搭讪，问我住在哪里的时候，都会和我抱怨：“不知道Roza用了什么魔法，让游客全都去了她家。所有人都住她家！真该死！算了，来我家喝一杯再去Roza家吧。”
从巴统坐上大巴前往土东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土耳其人的天下了。他们抱怨格鲁吉亚人太不可理喻：他们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喝恰恰，他们在所有地方都吸烟，他们超市卖2升的啤酒和红酒但是当大巴把格鲁吉亚甩在身后的时候，我还是会怀念那浓烈的恰恰，那壮美的雪山，那俄式的热情好客，那雄壮的高加索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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